它飛架在懸崖絕壁之間，橫陳在驚濤駭浪之上，如雨后天邊的彩虹，連接著最美的山水；它是道路的節(jié)點和咽喉，決定著人們奔赴的方向。在永昌古道沿線，各式各樣的索橋，成為西南邊地一道道亮麗的風景。本期古跡尋蹤，帶你走近——鐵索橋，古道上的山河傳奇（古跡尋蹤）  

霽虹橋　范南丹　攝

惠通橋　范南丹　攝

惠人橋　范南丹　攝

雙虹橋　范南丹　攝 

保山百年以上的鐵索橋有霽虹橋、雙虹橋、惠人橋、惠通橋、安瀾橋、龍江橋等，大多建在水流湍急、江面寬闊的怒江、瀾滄江和龍川江上。這些橋梁是保山先民征服江河峽谷的物質(zhì)成果，是中原冶金技術(shù)與滇西少數(shù)民族造橋技術(shù)的完美結(jié)合，是邊地文化和內(nèi)地文化交流融合的結(jié)晶。

霽虹橋，穿越歷史的記憶

鐵索橋是在溜索和藤橋的基礎(chǔ)上發(fā)展起來的，它以鐵索懸于江、河、谷兩岸為橋，最大的特點是可以不在江河中間加建橋墩。當藤索橋被鐵索橋替代，橫跨瀾滄江的霽虹橋便成了時代的寵兒。文人墨客稱贊它是“懸崖奇渡”“天南鎖鑰”“西南第一橋”，康熙皇帝更是親筆手書“飛虹彼岸”贊譽它的美，只因當時霽虹橋是古道上出現(xiàn)最早、規(guī)模最大的鐵索吊橋。它比馳名中外的大渡河鐵索橋——瀘定橋還早240年，比歐洲人在1741年首建的鐵索吊橋要早266年，在我國橋梁建筑史上，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。

霽虹橋的位置是漢代的“蘭津古渡”，其地東屏杉陽江頂寺、西峙水寨羅岷山，兩山坡陡如削，懸崖萬丈；山下江流波濤洶涌，深不可測，自古以來就是古道上令人膽寒的天險要隘。早期人們以竹筏渡江，無奈瀾滄江水急浪高，雨季尤甚，古渡常常成為行人商旅們的不歸路。為攻克蘭津渡擺渡困難的問題，先民轉(zhuǎn)“水路”為“空中路線”，開啟了搭橋的艱難歷程。

東漢永平年間，大量民工在瀾滄江上架起了藤篾橋，改寫了以竹筏渡江的歷史。

據(jù)《雍正通志》記載：“元代元貞年間（公元1295-1297年）也先不花西征。易以巨木，將藤篾橋改為木橋，時逢天降蒙蒙細雨，長虹貫日，遂將橋取名霽虹橋。”

明成化年間，江頂寺了然和尚用化緣得來的資金將橋改建為鐵索橋（一說為弘治年間兵備王槐所建）。根據(jù)1981年實測，橋總長113.4米，凈跨徑為57.3米，橋?qū)?.7米。共有18根鐵索錨固在兩岸橋臺的尾部，其中底索有16根，由直徑2.5至2.8厘米，長30至40厘米，寬8至12厘米的鐵環(huán)相扣而成；兩邊護欄索各一根，由長8至9厘米，寬7厘米左右的短扣環(huán)組成。

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的鐵鏈，縱橫覆蓋的厚木板，使橋的穩(wěn)固性大大加強。此時的橋，成了人們熟知的霽虹橋的模樣，也成了滇西橋梁建筑的典范。騰沖芒棒龍江橋就是仿霽虹橋而造的，徐霞客《滇游日記》中記載：“有鐵索鎖江上，其制兩頭懸鏈，中穿板如織，如瀾滄江之鐵索橋。”

站在如今的霽虹橋上，頭頂斜上方是飛架南北的大瑞鐵路、腳下是已經(jīng)淹沒的老橋。數(shù)千年來，為什么人們都選擇從這里通過？“這里跨度最小，僅有50多米，比其他江面都窄，在跨度最小處建橋，省工省料，還能減少橋的波動。特別是在生產(chǎn)技術(shù)水平落后的年代，想要造出很長的鐵索也是不現(xiàn)實的。”多年從事保山歷史文化研究的李枝彩老師說。

橋梁是一種建筑，在使用過程中需要不斷地修復。現(xiàn)行的霽虹橋不知是它的第幾十次重修，橋碑上沒有記載，只知是2007年2月建成，比老霽虹橋垂直提升了140多米。在王琨樓老師所著作的《保山橋話》里有一段文字是這樣寫的：霽虹橋平均每隔20年左右就要大修一次。從明成化年間（約1476年）至民國27年（1938年）滇緬公路通車，500年間霽虹橋多次遭受滅頂之災，被瀾滄江水沖毀10多次，有碑為證或有文字記載的重修和大修20多次。不管哪個朝代，都是屢毀屢修。“屢毀屢修”，多次毀壞多次修復，雖寫的是橋，但突顯的卻是人們不畏艱險與自然抗爭的決心和勇氣。任憑江水咆哮，橋依然跨在江面上，聯(lián)結(jié)起兩岸人們交往、交流、交融的熱切；人亦如此，逢山開路、遇水架橋，熔鑄著中華民族劈波斬浪、勇往直前的堅韌氣質(zhì)。

站在橋上，沉醉在山水間。一輛貨車馳過，腳下似有晃動，駝鈴聲仿佛在耳邊響起，似見遠處等候過橋的商旅、人馬沿著“之”字形山路排成長隊，人聲鼎沸、牛馬嘶鳴，如集市一般熱鬧。馱著鹽巴、糧食、土布、棉紗的馬幫正從橋上走過，文明和希望隨著前進的步伐一站一站往下傳遞，直達那個遙遠的國度。

雙虹橋，連通古今的風景

水是山的魂魄，橋是江的風景。橋梁除實用的通行功能給人們帶來出行的便利外，還是橫陳于高山大川間的藝術(shù)品。掩映在青山、綠水、古村、古道中的橋，如一幅幅水墨丹青，默默承載著歷史的過往，描繪著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。

雙虹橋位于隆陽區(qū)芒寬鄉(xiāng)境內(nèi)的古潞江渡口上，是南方絲綢古道經(jīng)永昌（今保山）至騰越（今騰沖）出緬甸的必經(jīng)之地。始建于清乾隆五十四年（1789年），是當時永昌知府陳孝升為解除兩岸人民過江難、行不便之苦而倡建的。橋利用江中天然礁石為橋墩，將東西兩橋的交接部分分別搭架于江中的橋墩上、以減輕橋的承受力而分兩段架設(shè)。遠觀如兩虹飛跨，氣勢雄偉，故名“雙虹橋”。橋碑的文字記錄著雙虹橋的歷史，還講述了江心橋墩以及雙虹橋命名的故事。

“雙虹橋東段跨徑67米，西段38米，寬2.8米，總長162.5米。分別由15、12根鐵鏈構(gòu)成，橋兩端建關(guān)樓，現(xiàn)存東關(guān)樓，屬穿斗式土木結(jié)構(gòu)。”李枝彩說，雙虹橋建成后，成為南方絲綢古道最早建于怒江之上的鐵索橋。

站在西橋頭，兩岸青山聳立，一江春水碧綠，橋嵌入山水間，如若天成。走在橋上，晃晃悠悠，黝黑的鐵鏈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，牢固的亦如它的本質(zhì)，那滔滔的江水順流而下，奔騰的亦如它的本性。腳下的橋面，那些背負著重任而又有點松動的木板，在與行人鞋底的摩擦中不時發(fā)出“卡塔”的聲響，讓人一驚，好似聽到那原始的來自彼岸的腳步。我在橋上時，剛好有一輛摩托車載人而過，隨著輪胎與木板摩擦產(chǎn)生的“卡塔卡塔”聲，震動從腳底迅速傳遍全身，在你感覺害怕的瞬間，摩托已離橋而去，讓人猶如夢中。駐足江中風雨亭，江河曠野，夕陽余暉，礁石沙灘，岸邊激浪，讓人忘卻了塵世的喧囂。遙想當年，走夷方的人們，小憩在高山峽谷之間、奔流江河之上的小亭中，聽山雨江風，看波濤洶涌，是何樣的詩意。

走出橋亭，沿著一排石階，可以去到江中的礁石林中。高高低低、大大小小、形狀各異的礁石依偎著江中橋墩，支撐著大橋的重量。選一塊離江面最近的礁石，靜坐在上面，江水沖刷礁石的聲音似在訴說那段如煙的歲月。一抬頭，雙虹橋東橋的整個輪廓呈現(xiàn)眼前，幾縷光線從云朵縫隙間投射在橋上，水天一色，如詩如畫。

雙虹橋的美在于山水草木協(xié)調(diào)一致、渾然天成，無論從哪個角度構(gòu)圖，眼前都是一幅完美的畫卷，真是“渾厚天才奪造化，峽清谷幽悟天機”。怪不得直到今天，仍有那么多的文人、畫家、攝影師，要到雙虹橋走走看看，體會長河一橋橫的壯美。

“惠人橋也是利用江中礁石為橋墩，分東西兩孔，比雙虹橋要雄偉得多，是中國少有的雙孔鐵索橋之一。”李枝彩老師說。　

眼前的惠人橋橋身已無，只有三個拱門依舊屹立，壯美中有些凄涼。無數(shù)塊條石壘砌的橋墩如一艘大船停留在江中，等候著歐式建筑拱門外的人們。

橋是社會生產(chǎn)力水平向前推進的時代象征。它隨建造者的感情而揮灑，無論是活著還是沉靜，都與草木山川融為一體，豐富著保山的橋梁文化，訴說著橋梁發(fā)展的歷史。

惠通橋，抵御外敵入侵的傳奇

古橋見證著歷史的煙雨，記載著時代的風韻，也保留著先人的智慧，特別是那些列為各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古橋，更有著難以磨滅和無可取代的人文價值。亦如惠通橋，承載著保山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的艱難歷程與熱血傳奇。

惠通橋位于施甸縣與龍陵縣分界的怒江之上，是連接怒江兩岸的重要通道，在清道光19年（1839年），由永昌知府與潞江土司所倡修。惠通橋不是一次修成的，由于建橋用材的使用不當和造橋技術(shù)的不成熟，前后經(jīng)過4次反復，直到1932年，在旅緬華僑梁金山先生的全力支持下，歷時3年多才修建成功。據(jù)說，1935年1月14日惠通橋通車那天，人聲鼎沸，彩旗飄飄。梁金山專門從緬甸帶回一頭大象踩橋，寓意吉祥如意。

惠通橋是怒江上的第一座鋼纜吊橋，結(jié)構(gòu)上看似吊橋，但它已不再是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鐵索橋了。橋凈跨80米，橋塔高7.85米，以4根28.75毫米鋼繩為主索，錨固在兩岸巖壁之內(nèi)，橋面凈寬4.35米，每次可通行7匹馱馬（重約2噸）。1938年4月修建滇緬公路，惠通橋被改擴建為公路橋，每次可通行一輛載重10噸的汽車。

惠通橋的升級改造、加強通行能力，其實是為了適應抗日戰(zhàn)爭的需要。隨著侵華戰(zhàn)爭的升級，日軍不僅摧毀了中國本來就十分可憐的國防工業(yè)，還堵死了國際援助中國的海上通道。當時的中國戰(zhàn)場上，別說卡車、坦克、大炮、飛機等重型裝備，連戰(zhàn)士的子彈都供應不足。如何得到國際的援助，關(guān)系著中華民族的安危和國家的存亡。

滇緬公路是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中國唯一的國際通道，這條路要翻越高黎貢山、怒山、云嶺等橫斷山系，跨越瀾滄江、怒江兩大峽谷，橋成了這條道路上的重要節(jié)點。沒有橋，道路就無法暢通，沒有援助，中國軍民拿什么抵御外敵？建橋，建何種橋？保山鐵索橋給了工程師們啟發(fā)，僅在1938年一年間，惠通橋等3座橋被改建和新建成能通過載重汽車的柔性鋼索大橋。有了橋，滇緬公路的暢通得以保證。從1938年12月至1942年5月，45萬多噸的國際援華物資通過惠通橋運往后方，其中包括油料20多萬噸，武器彈藥、藥品、交通通訊器材等20萬噸。

自戰(zhàn)爭開始以來，日軍就視惠通橋為眼中釘。史料記載，從1940年10月至1942年2月，日軍曾先后出動飛機168架次，對惠通橋進行了6次空襲，累計投彈4000余枚，對惠通橋進行狂轟濫炸。

如果沒有惠通橋，中國抗日戰(zhàn)爭的歷史也許就要重寫了。惠通橋為中國人民最終戰(zhàn)勝和消滅日本侵略者，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，它也被譽為“抗日功勛橋”。此外，雙虹橋、惠人橋、繼成橋、功果橋也在戰(zhàn)爭與和平、血淚與火焰的歷史中演繹著自己的角色。

鐵索橋是歷史的見證者，它守護著先輩的榮耀與輝煌，也記憶著英雄的鮮血和怒吼。